鬓影云丝,孤灯白兔,镜里风华处。
病榻寂寞久缠绵,凤帏苦卧更难眠。
鹊巢空筑,流星徒坠,只有月相怜!
笔致柔顺妩媚,是出自闺秀之手,清简数笔间,别有一种凄凉意味,再配合词中意义,当时的情境更是昭然若揭。兰斯洛虽然不通文墨,但“鹊巢空筑、流星徒坠”中所流露的病中自伤寂寞之意,这点他是可以咀嚼出来的。
取过几封纸包,兰斯洛凑近一闻,果然,虽然味道已经变淡,但依旧可以分辨出来,是某种山草药。纸包封口隐然有胭脂香气,看来,这应该是团扇主人当年服用的药草吧!
兰斯洛回望所来之处,在重重梅林的尽头,是一座独立式楼阁,恰好可以眺望整个梅林,那么,是不是在许久许久之前,有一名深闺少女,长年缠绵于病榻,对镜感伤年华。在百般寂寥之下,她望着园中的梅花坠落,猜想自己来日无多,提笔填词。
那份寂寞、无奈,这时想来,真是想想也觉得凄凉,而那女孩却“只有月相怜”。
兰斯洛把玩着团扇,在梅树下伫立不语。有一种很哀伤、很哀伤的感觉,无声地洒遍了他的精神大地。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当他注视团扇,想象一个妙龄女子,在药炉烛火下,静卧病榻,苍白着脸,举帕轻咳的景象,突然间,一抹紫影在脑际划过,跟着,胸口整个痛起来。
“怎么回事,旧伤不是已经好了吗?怎么突然又发作起来,真他娘的。”兰斯洛抚着胸口,皱起了眉头。下山之后,与苍月草相会之前,自己的胸口,曾经受了莫名其妙的伤,伤愈,结了近寸长的伤疤,而后,每当夜阑人静,往往胸口就会有莫名的隐痛,跟着,便是极剧烈的头痛。
“可恶,又来了,下次见着阿草那臭女人,一定要她彻底检查一次,不能再用风湿的烂理由搪塞过去了。”头又开始做痛,兰斯洛忍不住呻吟出声。
他非常厌恶这个时刻,不光是为了快要裂开的头痛,更是因为在头痛之馀,有另外一种想落泪的冲动,重新涌上心头。就像现在。
兰斯洛深深吸了口气,把那份感觉压抑下去。此刻他心情大坏,而刀既然已经拿了,就该早点离开这里,该做的事还很多呢。
把东西放入瓷瓮,重新埋好,兰斯洛便欲离去,方要举步,瞥见地上散乱的梅花瓣,心中一动,打个哈哈:“人说礼尚往来,今天本大爷从你这边把刀拿走,总也该留点什么做补偿,可别给人家说,兰斯洛大爷欺压妇孺。”
他这么说,一半是因为心情恶劣之馀,很想开些玩笑自我消遣,另外一半,却是有些异想天开,想说人家寂寞已久,自己既然从她“坟上”取走刀子,总得另外留个什么东西陪陪她才是。
在怀中左掏右找,寻不出个适当的对象,他个性豪迈,素来不爱细小玩物,现在突然说要找,一时之间也还真变不出来。翻了几翻之后,忽然眼前一亮,喜道:“有了。”
从怀中掏出一块丝绢,样式很是美观,送给女孩子正合适。兰斯洛挑了根较细的树枝,把丝绢缚在枝头上,笑道:“你是深闺怨妇,本大爷是无德浪子,说来也算是一对,这帕子是不是算作定情礼物呢?”
哈哈一笑,迈开步子,觅路出园了。
微风轻轻拂过枝梢,吹弄手绢,沙沙声响,如初雪般的梅花瓣,重新又洒遍了一地。暗香袭人,冷光疏枝中,似乎有一道素白身影,在梅树下若隐若现。
“唉……”一声低语,合在风中轻轻响起,不知是风声,抑或是叹息?
兰斯洛来到了一所废弃的大屋前,这所大屋位置偏僻,又因主人搬走已久,故而以荒废了好长的一段时日,雪特人口耳相传,往往成为了在暹罗城中的栖身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