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员:“后来发生了什么?”
杨林:“接着,我就做了战俘。战俘营里大概有个七八万战俘吧?跟我差不多,都是在远东战争中被俘的家族官兵,通通做了奴隶。我们被分成几百个组,安排各有不同,有的到兵器制造厂去,有的到营房里面给人家打杂做仆役,有的被派到了矿井去,有的到工地上给他们盖营房和魔神皇的行宫──听说他们的神皇也在附近,不过我们没见过就是了──干活时候都有魔族兵拿着鞭子在后面监视,动作稍稍慢那么一点,一顿鞭子是逃不掉的了。干得辛苦,吃得又差,那日子,苦得没法说。每天都有战俘受不了活生生的被折磨死的,看守就很干脆的把尸体拖去喂了狗。那时候,谁也没指望能活着回来,都在想着早死早托生算了……”
帝林:“叫这个白痴直接说重点,我们没时间听他那么多废话!”
调查员:“把你三月十八日的经历说一下。”
杨林:“其实在二月底战俘营里就有小道消息传开了,说家族跟魔族已经议和了,还说家族要把我们赎回去──这消息太好了,我们都不敢相信是真的。但是在以后的日子里,魔族对我们是比以前好了很多。直到三月十八日的那天,我们被集中起来了,就在这时候,魔族的羽林将军云浅雪带着一个人进来了,那个人,我们都是认得的……”
※※※
纷纷飘落的春雨像一层迷离、温柔的薄雾笼罩在半空,洒得让人心头惆怅,军营的上空笼罩着一片朦胧的迷离。凝视着那条被踏平的远东大公路延伸着消失在白茫茫的地平线后面,顺着这条公路,通过巍峨的古奇山脉,就是人类紫川家族的中心腹地,他的家园,耀眼的夕阳染红了烟雾朦胧的西半天。
面对着西方,紫川秀在静静的出神。
在他身后几步开外,魔族的羽林将军云浅雪也在不出声的注视着叛逃者落寞而孤独的身影。
他在想些什么呢?他在后悔自己的抉择吗?他是否想念着他的故土?山脉的那边,是否有他思念的人呢?他对自己是否有怨恨呢?身为一个叛逃者,他是否也有良心的愧疚呢?
云浅雪记起了军师黑沙给自己的命令:“用一切手段、尽可能的搞清楚他的来意──真正的来意!”三天过去了,云浅雪仍然感觉对方就像刚认识的那样,熟悉却又陌生。
表面看来,这是个很随和的年轻人,热爱生活,意志软弱,没有很坚定的信仰和忠诚,言谈举止有礼显示他受过很好的教育,兴趣却不高雅,追求金钱、美女、权势,以及一切可以带来快乐的享乐──这是云浅雪对紫川秀的初步印象。然而,他总感觉,在紫川秀黝黑的眸子深处,闪烁着某种与他所表现出来的不一样的东西。
紫川秀是个难以猜透的谜,他想,他不同于平靖侯,但到底哪里不同,云浅雪却又说不出来。
紫川秀回过身来,温和的望了过来。云浅雪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坦然的笑笑说:“刚才……对不起了。”云浅雪暗暗的怪罪想出这个缺德主意的总军师黑沙,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一定要用这种令人难堪的方式来考验投诚者的忠诚吗?
紫川秀也笑笑:“没什么。”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衣服,上面已经污迹斑斑,满是污秽了。
他皱皱眉头,云浅雪明白了他的意思,说:“这身衣服你先交给我,你我身材差不多,你先换我的衣服。”
紫川秀也不推辞,笑说:“就麻烦你了,羽林阁下。”两个人都不想再深入提起刚才发生的一幕,故意回避着,因为这实在是个尴尬的话题。
不到一刻钟前,身着魔族将领服饰的紫川秀出现在几万紫川家的战俘面前,向战俘们发表演说。他公布了自己的身份,劝战俘们跟自己一样顺应大潮投降神族,不要再回去了。
战俘们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和耳朵:紫川三杰之一,冠有紫川之姓的家族副统领紫川秀居然首先投靠了魔族,还厚颜无耻的以自己为榜样号召大家来跟着学!悲愤之下,伤痕累累的被俘士兵伤心得痛哭出声:“我们为国征战,不幸落入敌手,经受严刑拷打,但我们始终宁死不屈,没有变节。深受两代国恩还担任副统领职务的高级军官,却第一个出卖了国家!”
战俘们愤怒至极:“畜牲!”“卖国贼!”“叛徒!”几万人异口同声的唾骂,口水、鞋子、杂物雨点般的落到高台上,砸到紫川秀身上。若不是外围的魔族卫兵及时上去把紫川秀给拖了出去,一拥而上的愤怒人群会当即把他撕成碎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