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到这,话就说不下去。果如所料,底下的那具人体,已经不成人形,先是体内真气冲击,挫筋断骨,再被这千斤重物一砸,整个人此刻就如烂泥一般,惨不忍睹,除了头部还算完好,其余部位……虚江子光是看就感到一阵心酸。
「你怎么走到这一步了?为什么……你会走到这一步呢?」
在虚江子的记忆中,虚河子从来就不是一个坏人,他年轻、优秀,有企图心,却又还说不上是野心,做事不失理智,在同辈中也有人望,又勇于任事,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河洛掌门的成就是他凭一己实力所得,不管怎么说,他都没有走入歧途的必要与理由,现在怎么会走到这一步上?
夺取银劫所创设的情报组织,结合河洛剑派势力,在域外重组心眼宗,从事各种阴谋,搞出这么多的事,造成那么大的人命牺牲,这些都是虚河子的罪华没错,但究其所以,他干出这些事的理由,要说是为了个人野心……也对,可是,又好象没那么简单……
到了最后,虚江子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虚河子因为几个被刻意导向的误会,在歧途上越走越远,最终导致了今天的下场,这一切原本是可以避免的,其中,也有自己的责任,如果当年不是因为怕伤害到人,隐匿事实真相,想要由自己来独自背负,今天的情形或许就会不同。
回想起来,自己和弟弟在人生路上,有着相同的起点,最后却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结识了西门朱玉、姗拉朵、太阳王……这许许多多的人,他们给了自己莫大的助益,让自己得以从白虎一族那受诅咒的阴暗宿命中走出,生活在阳光底下,而弟弟却没有这样的好运,自始至终,他的人生笼罩在一片名为「虚海月」的乌云下,从那片乌云中偶尔透射出的月光,并不皎洁,完全是妖异而充满恶意的,他以月光的指引为导向,终于走向了歧途。
虚江子很想握住弟弟的手,但放眼看去,在那一堆烂泥似的残破肉体中,找不出象是手掌的东西,堂堂河洛掌门,最后落得这样的收场,让他有种落泪的冲动。
「父亲……」
拓拔小月站了起来,虚河子将她震开的那一掌,本可致她于死,却出人意料地没造成什么伤害。拓拔小月并不知道虚河子是自己的叔父,她与虚河子在过去的人生交集,是虚河子以伽利拉斯的身份指导她刀术,有过短暂的师生情谊,但看父亲此刻的表情,她晓得这两人之间,绝不是那么简单的关系。
刚才在城中找到这个金属圆柱体,拓拔小月知道此物关系重大,而纳兰元蝶虽然晓得这是孙武等人特别找来,用以对付心眼宗的压箱法宝,但此物究竟为何?又该如何使用?纳兰元蝶也一无所知。
两女连推带滚,将这金属圆柱带到此处,眼见虚江子、孙武命在旦夕,急谋对策,后来发现金属圆柱的底部有喷射装置,就想行险一击,用这千斤重物飞起来去砸人,同时也靠这庞然大物的掩饰,试图偷袭敌人一击。
综观整个战术,这绝对算不上什么好计划,不但到处是破绽,鸟到不行,致死率还高达九成五以上,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自杀攻击,还是只杀自己,杀不到敌人的那种,任谁都会觉得,把敌人笑死的机率还高过刺杀成功,然而,仓卒间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正如两人在开战前就有的共识,以她们的微薄力量,硬要跻身这种最强者级数间的战斗,本来就是很搞笑的愚行,如果不想就此放弃,束手待毙,那也就只有抛开羞耻心与合理性,卯起来干了!
事先,两女也不是没有盘算过,假如此物对心眼宗当真要紧,那么心眼宗主应该不会贸然对此物出手,但猜想归猜想,谁也没有把握,一切只是赌命去干,怎么都想不到,这个超烂的战术居然一举功成,打倒了看似无敌的心眼宗主。
「不……不对……」
拓拔小月惊魂稍定,很快明白过来,自己这一击并不能算成功,至少对方不是被自己的透胸一刀给打倒,主要的制胜关键,是他自己撤回掌力造成的伤害,补上的那一刀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兄……兄长……是你在那里吗?」
微弱的叫唤声,让虚江子惊醒,当他急忙将目光投向弟弟,却只迎上一双无法聚焦的涣散眼神,他不禁心中一惊,明白弟弟已经失去视力了。
「阿河,别出声,你伤势很重,我……」
虚江子说到一半,为之语塞,看着那烂泥一般的躯体,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
「兄长……我……我怎么了?为什么……看不见了?刚才……我……我好象做梦了,好长、好长的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