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是……什么意思?”骤然听到这些,枫儿脑里乱成一片,似懂非懂。什么叫做宗次郎从来就不存在?什么叫做没有心?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天草四郎没可能对自己撒谎或是开玩笑,可是他所说的事,自己委实是难以理解啊。
“也难怪你会不懂,这件事情是我与秀吉之间的秘密,要从当初他带这孩子来找我那日开始说起……”
十余年前,天草四郎隐居于山中,虽然历代幕府将军对其奉若神明,尊为幕府大师范,但天草四郎不问俗事,极少干涉日本政权交替,特别是知道当时幕府将军织田信长的魔人身分后,更是不闻不问,两不来往。
本能寺之变,织田信长与星贤者卡达尔同归于尽,日本陷入乱局,最后由丰臣秀吉统一。这些变化天草四郎全部看在眼里,只是不加干涉,但在秀吉统一整个日本后,却亲赴深山,谒见这位大师范,并且带来了一名女童。
这名女童在学习能力上高得吓人,什么样的繁复武技,她一学便会,几乎只是看一次,就能分析出其中的道理与诀窍,立即掌握上手。天份之高,即使是天草四郎也为之咋舌。
但除此之外,这女童的一切就是一片空白……
不会哭、不会笑,虽然有著很美丽的人类外形,但是人类天生具有的一切情感,她全部都没有,无法针对外界事物做出反应,只是用近乎虚无的眼神,冷冷看著身边一切,毫无条理地作著模仿行为而已。
本著对卡达尔的承诺,秀吉希望将这孩子教养成材,可是却因为她的异常,根本就无从著手,无奈之下唯有求助于天草四郎,希望这位对于天位知识有确切了解的神人,能解决这个难题。
秀吉告诉天草四郎有关于这孩子的出身,还有卡达尔临终托孤的经过,虽然他本身所知并非整件事的全貌,但经过天草四郎反覆推敲,再从青楼联盟那边调阅情报,终于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解大概。
信长如何藉由母胎修练魔种,魔种如何出世,卡达尔又如何帮其开启意识,这些经过天草四郎都已了然于胸,但却仍是找不到应付之法。
九州大战时,天草四郎曾任职于魔族,对于魔人生态有很充分的了解,但对于织田香这样的异种,一时间也束手无策。正确来说,这孩子甚至不能算是生物,只是一团高密度的能源体,借人、魔血肉而成形,没有心智、不会思考,单单是一具人形肉块。
这东西如果被魔族以天魔功一次吸尽,自然是助长功力的圣品,但卡达尔却以他独步当世的秘术,强行为她打开自我心智,让她变成一个以天心意识进行思考的生命体。然而,虽然有了思考能力,但是她却没有生物应该有的情感,不能经由一般人的成长途径学习事物。
或许是不想让旧日友人之死白费,又或许是对魔族的几分香火之情,山居寂寞的天草四郎将这教养工作接了下来,开始试著把这前所未有的异种“调教成材”。
“我当时想不出什么好方法,最后只好用个笨方法,一条一条地慢慢输入……”
不知道该如何循循善诱,天草四郎只好用强行灌输的方法,教导织田香人类的情绪反应。
听到什么样的话应该笑,看到什么样的事情应该悲伤,遇到什么样的情形应该愤怒……这些寻常人再自然也不过的反应,天草四郎用教条式的命令,一条一条地输入进去。
织田香本身是有思考能力的,所以可以理解天草四郎的意思,而照著执行。随著命令的越加越多,她表现出来的情绪反应也是越来越多,到后来,已经完全是一个情感丰富的孩子。
只是,天草四郎心里很清楚,这些完全都是假像,这孩子只不过是照著自己输入的命令,对于所在的情境采取对应模式而已。
在那笑嘻嘻的可爱面孔下,仍是一个完全虚无,不知道什么叫做“情感”的心灵……
天草四郎道:“秀吉搞不清楚状况,只是看到孩子会哭会笑,他就很满意了。其实不只是情绪有问题,这孩子的外表也是个假像。以他的生命型态,根本就可以随意改变肉体外在,男女或者老少,想变就可以变,之所以用小男孩的样子在活动,只是因为当初我告诉她,这样子比较容易讨女孩子欢心而已。”
回忆起兰斯洛描述与织田香交手的种种,枫儿理解了天草四郎的意思。织田香的肉体,全然操纵由心,只要她有那个意思,可以让身体里头没有半根骨骼,也可以让所有肌肉变成橡皮般有弹性,以这样的肉体与人动手,当然是大占便宜。相较之下,要变换肉体的性别与年龄,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
“表面上这孩子看来很重感情,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感情。当她判断出你是敌人,下手就完全不会留情,如果你对她心存奢望,最后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天草四郎叹道:“所以我要你这丫头先搞懂,不要去追逐一个假象,不要把你的情感滥放在不值得放的地方。你担心她会伤心?可笑,一个没有心的东西,怎么会被伤到?会被伤到的,是对她付出关心的人啊。”
沉默了一会儿,枫儿心中一动,道:“你说的人,是指你自己吗?”
天草四郎没有回答,枫儿也没有追问下去,两人陷入很尴尬的对望当中。然而,四目交接的他们,并不知道还有另一双眼睛,正透过水镜窥视著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