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个人生死,无足轻重,只求将军您能听我进献一言。”
紫川秀舒服的往椅子背上一靠,又恢复了平静:“陛下说的什么话。就是不说早年你我颇有渊源,就算你是我杀之而后快的大敌,你孤身来我营中,我也不能让你在我这里损一根毫毛的。你如果有话就只管请说,我虽然很忙,这点耐心还是有的──但就请你不要再说那种什么我们侵略者也受了很大伤害,所以大家就此罢手言和这种废话吧!”
卡丹垂下了眼帘,良久,她轻轻说:“光明王,我们可否出去单独说话?”
注视着她好一阵,紫川秀平稳地说:“好。”
道路两旁是一望无际的枞树林,棵棵都那么挺拔、茂盛、壮美,像是被选拔出来的精兵。一层层的白花如雪一般压在枞树林的宽阔树干上,羽毛似的团团白絮盘绕在细枝中间。
红日初升,在朝霞的映照下,一对俊美的青年男女漫步在枞树林的中间,纷纷扬扬的白絮随风在他们身边飘荡,萦绕。痕辰美景之下,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望着那纷纷扬扬地雪花般飘荡的白絮花久久出神。于是那柔和的朝霞光,像祝福这一对佳人似的,把整个树林给笼罩起来。
良久,紫川秀才说:“陛下,看到这,你想到了什么?”
卡丹没有回头,只是缓缓说:“帝都的中央公园。那里有一条和这一模一样的道路,每年秋天,也是同样的白絮纷飞,美不胜收。”
“中央公园吗?”紫川秀笑笑:“打完巴丹,我曾回帝都一次。当年的中央公园,如今已变成一片焦黑的平地。陛下,美景不可留,往事不可追。”
卡丹再次陷入了沉默,好一阵,她才重新开口,已是换了话题:“阿秀,有一事想求你。我族愿降,愿担任家族极东镇藩,永为家族镇守极东地区。想求你恩准。放我们一条生路。”
说话的时候,卡丹秀气玲珑的下巴微微昂起,苍白的脸蛋上毫无血色,眼中却有盈盈的水光漾动。
乍然听到“阿秀”两个字。紫川秀不禁心神一荡,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无忧无虑的青春时代,那个如诗一般浪漫的岁月。那时,自己和阿宁之间的感情就像那春天地小草一般萌发,世界在自己眼中是这般的美好。那时,美丽的被俘公主是那般的倔强,纵然是身处敌手,她也不肯对掌握她命运地自己丝毫退让,总是高昂着骄傲的头颅,甚至死亡的危险都不能吓倒她。
现在,骄傲的公主终于屈服了。
感慨叹息之余,紫川秀有种淡淡的快意感:与卡丹认识七年了,与她之间从不曾有过平等,不是她成了俘虏落自己手上,就是自己成了逃犯她帮着逃跑。两人就像坐跷跷板一样,时而你占了上风,时而我又占了上风。明知对方是自己的大敌。但不知为何,二人都不曾对对方真正动过杀机。内心底,二人都存有一份惺惺相怜的敬意,对方是个值得尊敬的好敌手。
七年里,双方各占上风,互有恩惠,但最终,还是自己得胜了,卡丹再无力量颠覆大局了。
“卡丹,远征军已准备撤军。斯特林刚刚撤离瓦恩斯塔,我也打算明天撤走。我们并不打算继续进攻魔神堡,你没必要投降的。”
卡丹笑笑,笑容间,疲惫之色展露无遗。她当然知道人类准备撤军了。她刚刚就是在人群中亲眼望着斯特林在部下们的簇拥下出城的。
人类因为畏惧黑潮而撤走了,但自己却没法撤走。野蛮人肆虐凶猛,但它们就像狂飚、暴雨或者瘟疫一般,很快就会过去了。便一旦黑潮过去,人类还会卷土重来,所有的外围屏障都被人类打掉了,所有的外围部落都成了人类的爪牙,新一轮攻势将不费吹灰之力。瓦恩斯塔联盟,那是系在魔神堡脖子上的一条绞索。虽然自己能够坚守魔神堡不出,但外围城镇都被人类和人类的爪牙控制了,城外地塞内亚子民都被人类和附庸军屠杀焚烧一空,没有了外援,困守孤城的塞内亚族还能支撑多久?黑潮过后,只要紫川秀在远东发一个命令,随便派一员将军过来──鲁帝也好,哥温也好,雷豹也好──都可以轻易的将塞内亚人毁灭了。
没法再坚持了。趁现在人类自顾不暇时投降,塞内亚虽然亡国,但还可以保存族人性命;一年后再投降,皇权战争你死我活,那就是灭族了。
她没有回答,而是说:“阿秀,你认为,如今的塞内亚族,还能对你构成威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