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荣用力的挥挥手,心里也是沸腾起来。他长长的吁了口气,看了胡不归一眼道:“胡大哥,你与突厥人打了这么多年仗,若真有我说的这么一天,你会是个什么感觉?”
胡不归双眼赤红着道:“奶奶的,我们大华被突厥人压着打了百余年,若真能在胡人老窝里痛痛快快干上那么一回,叫我老胡死上一百遍都心甘情愿。我那千千万万战死的老兄弟们,打了一辈子胡人,却连突厥牙帐什么样都没见过,他们死的冤啊!老杜,你摸摸,我这血都是烫的啊!”
言为心声,胡不归所言,正代表了千千万万抗胡将士的心愿。大华被胡人欺负的够久了,若真有大华骑兵千里深入,哪怕只是向突厥牙帐扬蹄怒吼一声,也足以让无数的将士们扬眉吐气、热血沸腾,一扫大华累积多年的赢弱之势,这其中的鼓舞力量,绝不可低估。这也就是林晚荣所说的“虚”了
高酋仔细想了想,骇然道:“林兄弟,要按照你这个套路去打,这万余将士孤军深入,不管是实是虚,都会陷入突厥人的重围之中,只怕会九死一生。”
“错了,”林晚荣摇摇头,咬着牙一字一顿:“是十死无生!这就是一条不归路!可有些事情,必须有人去做的,不是你,就是我——喂,你们干嘛都这么看着我?!你们想到哪里去了——”
见胡不归等人睁大眼睛悲壮的望着自己,脸上的神情又是敬佩又是惋惜,林大人猛地想到了什么,吓得脸都白了,浑身冷汗籁籁而下,急忙摆手火道:“我事先声明啊,我只是提出建议,其他的事情与我无干。你们不要指望我啊,打死我也不会去干的,我家里还有一堆的老婆等着我回去赚钱养活——看什么看?!再看我把你眼珠子挖了,通通不许看!胡不归,开饭开饭,大家恰饭!”
他像被踩着了尾巴的兔子,拍拍屁股跑的飞快,那腿倒是真的好的利索了。走几步便又忍不住鬼鬼祟祟的回头张望两眼,深怕徐小姐被说动了,委任林大人做那孤军深入的总指挥,那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懊恼的直摇头,心里满是悔意。
胆小鬼!见他悻悻而逃的背影,徐小姐忍不住骂了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她取出林晚荣留下的铅笔,在那地图上画了几下,哼了声道:“杜将军,胡将军,请你二人转告林先锋官,叫他以后多多研习下地图,他说的这偷袭突厥人王庭的法子,不管是十万大军,还是一万精骑,根本就行不通。”
“还请军师直言。”杜修元神色审慎道。
徐小姐幽幽叹了口气,纤纤玉指指向那简陋的地图:“你们看,这里是兴庆府,现今离着我们二三百里的路程。而要想攻取克孜尔,必须深入草原深处。可是,我们自何处进入草原呢?!诸位请看,自兴庆以东至定裹,雁门关,绵延八百里,胡人都陈以重兵,一旦我们贸然深入,便正中他们的狼爪,此处不可行。再看另一面,兴庆以西的祁连山脉,乃是胡人骑兵的聚集地,我们无法穿越。自祁连山再往西,便是敦煌窟与那死亡沙漠罗布泊。若真要攻取克孜尔,此处便是唯一通路。可是这茫茫大漠,人迹罕至,飞鸟走兽踪迹已绝,自古便无人能够走出去。不要说是一万,就是百万大军走进去,也一样的困死大漠,徒留一堆白骨而已。”
她无奈摇摇头,苦笑道:“即使穿过罗布泊又怎样?前面还要跨过天山、阿尔泰山,才能接近乌步苏诺尔湖,遥望剑水、克孜尔。这条线路,自古便是只去不回的鬼门关,穿大漠,过雪山,中间有多少的关隘?!胡人敢于将牙帐安置在克孜尔,不是没有道理的,如此的天然屏障,除了神仙,又有谁能逾越?!”
徐芷晴果然学问渊博,不仅对大华边境了若指掌,就连对那突厥境内的地名也是信手拈来,这般本事,纵观大华,无一人能及。
经她连比带划这一番讲解,杜修元几人的脸色便止不住的发白,确实徐小姐所说,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袭胡人,这几乎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林将军到底还是实战经验太少,虽眼光高远,提出的构想也极其伟大,但是可行性基本为零。
“末将明白了,这就去禀告林将军。”胡不归神色掩不住的失望,梦想中扬眉吐气的一刻终于化为泡影。
“等等,”徐芷晴犹豫了一下,脸上现出抹轻红,她自衣袖里取出个小瓶递给胡不归:“你将这个递于林将军,他腿上的伤虽已大好,却那药粉却仍不能间断。”
她顿了顿,又轻声言道:“叫他莫要误会了,这个是上将军给他的,与我无干。上将军是担心他胡乱行事,到时候旧伤复发,那于我军而言,便是一个大大的损失。”
高酋长哦几声,笑着点头。林将军却也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那漫山遍野的军士中,根本寻不见他的影子。
血红的夕阳照在林间田野,徐芷晴脸颊如玉,默立良久,娇俏的影子拖成一条长长的直线,她神色安静,眼中闪过一抹淡淡的泪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将军,林大哥,你躲在这里干什么?”嘻嘻笑声在林晚荣背后响起。一个年轻的兵士在他背上拍了下,却将林晚荣吓了一跳。
林将军急急转过头来,朝那小子吼道:“好你个李武陵,竟敢背后偷袭长官。你自己绑上个百斤的沙袋跑上十里路,本将军就饶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