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她对峙的过程中,武沧澜一直保持冷静,没有露出任何冲动失态、让人看不起的举动,尽管如此,武沧澜却极为不愉快,因为对面的敌人不是天魔、不是陆云樵,不是任何与自己同级数的强敌,只是一个从不被自己放在眼里的贱种,无论自己怎么镇定、怎么维持王者威仪,光是自己不得不听她的奚落,却没法反击,不能一拳打碎她的脑袋,这就已是失败到极点的耻辱了。
若可以,武沧澜很想问一句,就是这女孩为何不对自己下杀手?甚至也不用动手,她只要不出手救人,自己早被天魔补刀杀了,她为何要出来救人?这让武沧澜委实百思不解。当然,乍看之下,她似乎就是想看自己苟延残喘地活着,拖着一条贱命,活得比狗都不如,还要面对后头的诸多打击,比单纯把人杀了,更要能让人痛苦……
这解释说得过去,不过里头似乎仍有些怪异之处,这个……就不用去细想了,比起那女孩在打什么主意,眼下还有更多的麻烦事……自己一倒下,再也无法压制朝中那些居心叵测的家伙,与同盟会的战争也将处于劣势,除非有什么奇迹发生,否则……自己将亲眼目睹王朝的崩溃……
如果这个王朝是被自己亲手摧毁,那倒没有什么,自己从不吝惜任何代价、任何损失,不过,现在的情况是……自己有如一个废人般躺着,眼睁睁看着许多敌人与自己人,一步步过来将帝国蚕食馆吞,自己却什么也不能做,这种感觉就非常糟糕了……
I武沧澜静静地躺着,看着上方的银色壁顶,不停地思考。思考,这是他最后的武器,也是他目前唯一所能做的事……
千百念头纷至沓来,但却没有一个能让眼前情势好转,一个也没有……力挽狂澜需要奇迹,但奇迹却不会平白无故出现……而且,失去了力量,没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这才觉得自己的处境是那么危险,周围不管是哪个人,都有可能刺杀自己,最糟糕的是,他们全都有下手的动机。
皇宫不安全,内侍不可靠,大臣、妃子都信不过,就更别提那群对帝位虎视眈眈的凤子龙孙,若让这些人出现在身边,自己恐怕没有几刻钟好活。这还是首次发现,自己的处境与天魔类似,周围没有半个人可以相信,况且,放眼中土域外,要找一个比自己、天魔更多仇家的人,只怕十分为难……这……就是自己的人生吗?
不晓得思考了多久,耳中出现了一个颤抖的声音,是一名负责治疗的医生,战战兢兢跑来禀告,昏迷许久的银劫统领已清醒,要求谒见陛下。
“哦,醒了吗?”
武沧澜淡淡回了一句,心里却远没有表面上那样平静,银劫的伤势极为严重,新旧伤一起爆发,早已远超过他一身修为能负荷的范围,没有当场毙命,实在是运气不错,但……这也就是好运气的极限了。
腑脏俱碎、经脉尽断,除非发生奇迹,否则,这样的伤基本上没有得救。过去西门朱玉、孙武都曾数度创造过这种奇迹,但奇迹的引发,需要外在条件配合,眼下的宫廷,不具备这样的条件,说得明白一点,朝廷内外找不到这样的国手医者,那些人也不可能来此为银劫施救,所以……
接到通知的武沧澜,顾不得自己的样子难看,立刻命人抬着自己出行,来I劫所在的急救病房,在病房里头,武沧澜看见了银劫,他周身插满了管线,使用着最先进的治疗仪在急救,这些治疗仪对武沧澜没多大作用,但对于银劫……似乎是有些效果的,拖着性命的效果……
“陛下,你气色看起来不错,微臣可以放心了。”
银劫躺在床上,冒出来的第一句话,如果不是因为出自他口中,就是一条该死十次的大罪。
单从外表上看来,银劫的状况沾不上一个“好”字,周身缠满纱布,纱布下犹自渗血,他之前为求提升力量,又急于求成,冒险修炼的水银毒剑,是非常偏门的武技,本身杀伤力虽大,可是若碰上高手,一下子把水银毒素迫得逆流;又或是自身内息失控,水银毒素在体内四窜乱走,形同自杀。
当初陆云樵出手逐走银劫时,就注意到了这个致命缺陷,发招伤人之余,更不忘留下一股暗劲,打入银劫体内,为他制造隐患,在这暗伤痊愈之前,若遭外力引动,伤势加倍爆发,内息失控,毒素散入四肢百骸之中,神仙难救。
“银劫,你……”
武沧澜难得地欲言又止,他本来想问银劫,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自救,但假若真有这种方法,自己现在应该看到众人在紧急抢救银劫,而不是任他肌肉溃烂,血流不止,仅用纱布简单缠遮,一副争取时间、简单交代后事的模样。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虽然我们的资源欠缺,手下又只有研究员,没有天才,但十几年来,投了那么多钱下去,总还是有点可用技术的。”
银劫平静道:“破损过度的肉体,是已经没有得救了,但如果立刻把头砍下,取出大脑,单独放在培养槽里,或是与机械结合,等日后时机成熟,再造新的肉身,这方法是可行的。”
武沧澜没有答腔,因为这方法看似可行,连他自己也可以依样画葫芦,却没有半点实行价值。
取出大脑,放在培养槽中或与机械结合,这样子的生命型态,别说没有身而为人的尊严,甚至算不上是人。
辛辛苦苦大半辈子,才拥有如今的修为,那并不是单纯勤修苦练就能达到,如果抛弃肉体,一切归零,这比死还难受,武沧澜晓得自己绝不会选这条路,银劫的想法应该也与自己相同。
“朋友,看起来,这次你是死定了。”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