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菱笑道:“只不过,如果梁山泊里头真的有人,真的有个主人,那么梁山泊之主一定是个非常可怕的人。”
“为什么?”
孙武非常讶异,因为能够被称为梁山泊之主的人,怎么想都只有一个,而那个人在自己脑海里的形象,怎么样都与“可怕”两个字扯不上关系,虽然巨阳武神的行为是荒唐了些,不过也没恐怖到这种程度,所以听见这样的说法,他唯一的感觉就是无比荒谬。
“因为能通过云路天梯考验,进入梁山泊的人,都是这世上最凶残、最狡诈的一等强人,梁山泊早该变成了一个集天下头等重犯于内的罪恶之地。这些罪犯不但个个都有一身绝技,而且心计更是恶毒狡狯,如果说当真有人能把这些毫无人性的罪犯慑服,纳入管理,这个人……我只能说他太可怕了。”
香菱的最后一句话,说得极是语重心长,但却没有发现对面的孙武表情异常错愕。
心理上的过大冲击,让少年像是感冒发烧一样难受,在问完了梁山泊的相关信息后,他借口要休息,自己一个人躺在房里,静静地回想着香菱所说的一切。香菱所做的描述,与纳兰元蝶的说法一致,更证明了自己亲眼所见的事物,梁山泊果然是一个集天下绝顶凶徒而藏之的罪恶渊薮,十几年来对自己和善客气的村人们,很可能只是被某种力量给压迫住,才伪装出那样的虚假形象。
没有人是真心归隐,每个罪人心中仍是存着疯狂兽性,他们并未忏悔,也从不后悔往日罪行,因为他们确实从这些罪孽中得到无上快慰,既已满足,何用救赎?
那天在飞云舰上,看到村人们放手杀戮,如癫如狂的模样,孙武就察觉到这个事实,只是他仍不愿意承认,因为只要一承认此事,自己从小到大所熟知的世界就会整个崩溃,所以明明事实摆在眼前,他却仍要到外头去寻找“真相”现在,真相好像已经出来了,但更多的错乱线索却让孙武困惑不已……什么宝物、什么第一美人,这些东西孙武不知道,但至少有一样东西没有错,那就是自己亲眼见到的“佛血舍利”外界的人们没有误会,“梁山泊”果然是一处罪恶之地,里头都是穷凶极恶的极度罪犯,随时等着破牢而出,择人狂噬,只是被某种力量给约束住,这才变成自己所熟知的那个样子。
可是自己在“梁山泊”里头住了十四年,如果这股力量真的存在,自己又怎么会完全感受不到?
难道,自己从小所生长的世界,当真是一个完全虚假的世界?看似平和的田园山村,其实是一个巨大的舞台,所有演员在上头粉墨登场,饰演着善良村人的角色,共同演了这场长达十多年的好戏?
梁山泊是戏台、村人是演员,那么,欣赏这出戏的观众是谁?是自己吗?只有自己吗?胡伯伯、李叔叔、老爹都是演员吗?还有,姊姊又在这出戏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这十四年来的种种亲爱,难道也都是……
天旋地转的感觉,让躺在床上的孙武极为难受,彷佛整个世界都在无声崩塌,每一样熟知的东西都是虚假,身边竟然没有一件真实,不知道还有什么是自己可以相信的。
“……这个时候的少年非常彷徨,他想要马上回到梁山泊,让姊姊告诉他这一切不是真的,可是,他心里又很清楚,凤婕姊姊就是因为拒绝说出这种话,所以才放他到外头来寻找真相。”
“真相是什么?一千个人就有一千种真相,杀人狂有杀人狂的真相,爱哭鬼有爱哭鬼的道理,少年现在正经历他人生中的重要时刻,开始由幼稚的心态渐渐成熟,虽然距离他像个真正的男人还有很大一段路,不过反正没人对他有期望,就让他悠悠闲闲地慢慢成长吧!死乡巴佬,耶!”
就连喊出来的欢呼声都平板冷淡,听在耳里,像是一桶冷水当头浇下。回响在屋里的每一个角落,好像发声源头无所不在,却又难以找到发话者的所在。
从听见声音的那一秒起,孙武就像触电似的从床上弹跳起来,在屋里头团团转,四下搜索每一个可以藏人的位置,甚至用力摇枕头、跳起来看床顶,找过每一个看似匪夷所思的角落,却毫无所获,直到那个声音停歇,孙武才宣告放弃。“小殇,出来啦!你在搞什么东西啊?不要躲了啦!”
“捉迷藏是训练儿童脑力的最佳教育,抓不到鬼的爱哭鬼,要承认自己比普通儿童还无能吗?这么明显的位置都看不到?”
“明显?哪有?整间屋子我都找过了,就是找不到啊!你到底藏在哪里?我很担心啊!不要再玩了啦!”
“……这里。”
轻轻“呀”的一声,房门被推开,穿着一袭名贵狐裘的小女孩,踩着满室的夕阳光辉踱了进来,扬手向张口结舌的同伴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