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玉智闭上美目,沉思了好一会,再张开美目时,现出如梦如幻、缅怀着过去某一段岁月的憧憬神情,柔声道:“在以前的古老日子里,生命虽短促了,还无时无刻不受天灾、人祸、疾病和战火的威胁,但却比现在还为生趣盎然,人人都没有空暇去探索存在的问题和意义。他们拚命去追求财富、爱情,不择手段去巧取豪夺;在不断的成功与失败间挣扎着,生命处於最浓烈的境界。他们并不要求完美,只要求不负此生!那短短的百年光景。”
巴斯基心中大慌,今天的舒玉智像是满怀感触,全不如往常的冷静沉着,不为任何事物动心的神态,是什么勾起了她的心事呢?
舒玉智续道:“当我最初掌握到蜕生术的诀窍时,那时我还以为克服了生老病死后,我们便有着无尽的时间去完成任何梦想,但我发觉自己错了。成为了研究院院长后,我差不多拥有了一切,可是我并不快乐,但却不明白为何一切都丰足完满,但仍感觉尚欠了点什么似的。”
巴斯基用神听着,没有答话,怕打断了她的思路,事实上他亦很希望舒玉智能向他透露心事。
舒玉智微微一笑道:“联邦成立后,理应出现大同理想的乌托邦式的世界,但事实上却非是如此,首先一些殖民星上出现了反联邦的极端宗教组织,然后是太空海盗的出现,再就是像你般冒死接受改造的人,还有其它不胜枚举的例子。但行为的背叛却没有任何理性或合理的动机,那与生存并没有直接的关系,只像对同类存在着深刻的仇恨。”
巴斯基呆了一呆,他自己便是冒死接受改造的人,当时似乎是因一股盲目的冲动,希望自己拥有更超人的能力,但细想下确是非理性的行为,甚至带点自我毁灭的倾向。
舒玉智道:“当时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一股以『黑蜂后』为首的太空海盗,他们不但劫财物,还要劫命,而那些财物根本对他们一点实质的意义也没有,而他们的生活方式却追求原始,一点不怕联邦军的追捕,你明白他们为何要那样做吗?”
巴斯基点头道:“我明白的,那种朝不保夕,每天都怕联邦军追来的味道,我也尝过一遍,确是非常刺激有趣。不过黑蜂后确是最超卓的太空海盗,直到今天联邦军仍对这可怕的女人一筹莫展,我也很想见见她哩!”
舒玉智微笑道:“你说对了,我们最大的敌人,来自我们的内心,那就是『苦闷』。每个活着的人,都要追求生命的意义,需要新鲜感和刺激。最初改造一个殖民星时,我们兴奋地看着大气由无到有、重力被调节、泥土被改变、植物茁长,心中的成就感觉实在难以形容。可是当你改变第一百颗殖民星时,那就变成了无生趣的例行工作。不断的探索、改造、移民,而星球的数目却是无有极尽,你更会扪心自问,人类这样扩张占有,为的究竟是什么呢?”
巴斯基一呆道:“玉智小姐这么一说,把我都弄糊涂起来了,对我来说,这宇宙最有趣的事就是探索和征战,舍此再无其它。”
舒玉智淡淡看了他一眼,柔声道:“当你把整个联邦全置於你的脚下时,便会明白我的说话。事实上黑狱人的出现,在某一角度看,是挽救了整个联邦濒临崩溃的精神和信念。忽然间那安全、和平但又沉闷非常的日子一去不复,所有人都有着明确的目标,就是要为生存而奋战。”
巴斯基同意道:“小姐分析得真好,我自己便因黑狱人的出现而感到一切都不同了。”
舒玉智道:“对有着无限生命的人来说,这只是一支强心针,终仍解决不了最终的问题。这亦是我成立人性实验室的目的,只有通过对人性最深刻的理解,由生理和心理入手,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彻底改造人类,将他们潜在的庞大力量释放出来,真正遨游宇内,不再受到肉身和能力的拘束和囚禁。而方舟正是我们最大的希望。”
巴斯基恍然大悟。
一直以来,他并不明白舒玉智为何要和他这恶名昭彰的人合作,到这刻才明白舒玉智有着如此远大的理想,她刻下在实验室内进行的研究,是绝不会被联邦批准的。
舒玉智道:“若非有了这实验室,我亦没有方法对你们这些改造人再加以改造,使你们不致成为全无人性的狂魔。现在我对生命的秘密已有了重大的突破,若今天可把方舟抓到我的实验桌上,说不定明天我便可制造出超人类来,那时整个人类的命运将会被改变,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巴斯基点头道:“今次我来,便是想和小姐研究对付这个火鸟星人的办法。”
舒玉智微微一笑道:“他或者可瞒过其他人,却绝瞒不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