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妮儿相认,与小草结婚后,自己才慢慢体会到,所谓的家,应该是某个归处,当自己推开那扇屋门,里头会有个人亲切地说“欢迎回家”,这样的地方,才能算是家。
过去自己一直深信,当自己再度回到山上,在那间小木屋里,会有个人一如往昔地欢迎自己,两个人一起泡壶热茶,说着在外闯荡时候的种种。这个想法给了自己很大的动力与支持,就某个方面来说,因为不想回山时在老头子面前丢脸,所以才一直努力至今。
但此刻……会在那小木屋里为自己开门的那个老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可恶!为什么以前就没有想到过呢?
人世间的事,是很难说得准的,生、死、聚、散,每一刻都不停地在人世间上演着,现在还与自己促膝谈笑的亲友,一旦分别,没有谁可以保证还有下次的见面机会啊!为什么自己会一厢情愿地相信,老头子会一直在山里等着自己呢?
不管过去有多少的显赫功业,现在的他,仅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身上又有病,为什么自己就没有想到这些,只是仍像小时候一样,在心中把他当成一个不会倒下的巨人呢?
(……妈的……臭老头……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死掉,算什么嘛!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我闯出了这么大的事业,没有给你丢脸啊……我还没有来得及超越你……我还没有来得及……孝敬你啊……)
如果说,基格鲁的那一夜,妻子的死亡,几乎将兰斯洛的心撕成两半;此刻惊闻养父的过世,则是将他的心整个挖出,甚至可以说,所有童年的回忆、在杭州荒山上的那个自己,一下子全被撕毁了。
过大的打击,兰斯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太研院的,只是下意识地来到酒店街,随便找一家,进去就狂饮烈酒。
狂饮中,好像有很多人来和自己说话,但自己没有理会,也无法理会,只是一大碗接着一大碗地猛喝着酒,当觉得这地方太吵,就起身离开,颠颠倒倒地换另一个新地方再喝。
一家换过一家,也不知饮了多少烈酒下肚,又吐了多少出来,脑里的意识已经有些昏昏沉沉,但那股不住噬咬心头的悲恸,却没有丝毫减褪。
从来没有想过,当一个人发现自己已经再没有地方可以回去,那感觉竟是这么样地难受……
半醉半醒,刚想要再找一家新店再喝,却忽然感应到妻子的气息。小草没有逛酒店街的嗜好,那么,是来找自己的吗?那刚好,夫妻两个可以一起大喝一场。
泛起这样的念头,兰斯洛眯着眼找寻妻子的身影,恰巧看到她出现在街角,刚要出口叫唤,她已侧身转入旁边巷子,显然到此另有目的。
好奇心起,兰斯洛跟在后头,弯弯曲曲几下转折后,发现她进入了一家挂着歇业牌子的艳情酒吧“不羡云”。
(奇怪,她来这种地方做什么?来钓男人?还是跳脱衣舞?我们没有穷成这个样子吧?)
心里奇怪,但脑子却昏了起来,靠在墙角歇息,待得酒意稍退,神智清醒了些后,隐约听见这间已经歇业的酒吧里,传来人声,便即运起功力,隔墙聆听里头发生的一切。
“……嘿!帅哥,要不要和我来一段下半身的交往啊?”
没听出小草语气中的嘲讽意味,兰斯洛只在闻言瞬间大吃一惊,酒意半醒,连忙凑近聆听,预备随时破墙而入,却听见了一个不寻常的称谓。
“二哥,今天请你把所有的一切告诉我……”